第(1/3)页 天蒙蒙亮,滑州下着微微细雨。 工部侍郎马周瘫坐在土坡上,目光呆滞。 土坡的底下,一条浑黄的巨龙蜿蜒盘旋,向东南方向奔腾而去。 黄河。 理论上,应该在河道里待着的河流,此刻就像逃脱地狱的恶魔,疯狂地在人类的农田沃野上泛滥。 “大河,改道了?” 马周喃喃自语着,意识已经很模糊了。 黄河改道不是第一次,在华夏人有史料记载以来,这条充斥着泥沙的地上河就“多沙善淤、变迁无常”,改道过很多次了。 每一次都给沿岸的生灵、乃至整个华夏文明带来浩劫。 现在,这场浩劫落在了大明,落在了他马周的头上。 “怎么会……堤坝哪里出问题了?”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。 在他的身后,千里沃野成了一片泽国—— 农田倒灌,民居被淹,城邦毁灭。 原本人口稠密的中原之地,现在好像成了荒无人烟的野地一般。 没有呼救,没有哀嚎,只能听见洪水哗哗地流动。 马周不愿意相信这是真实的。 就在几个时辰以前,他就在这里,和滑州的地方官员一道,督造此地的堤防工事。 各地来的民夫都很给力,大家众志成城,工程进度相当快,工程质量相当好。 堤坝十分稳固,没有任何倾颓的迹象。 而洪峰到顶,雨势也开始减小了。 眼看中原地区就要通过这次黄河大洪灾的试炼。 然而,就在黎明前的黑暗时刻。 毫无征兆的,滑州大堤忽然垮了! 大河决堤了! 不仅决堤,还改道了! 冲走了筑堤,冲走了民夫。 要不是马周他们所在的土坡有个坚实的岩石基底,顶住了奔涌的河水。 滑州的政治核心也得被一并冲走。 但是南岸的百姓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。 黄河之水天上来,无数的家庭在睡梦之中被满溢的河水一波带走了。 “或许被带走还好一些吧,起码痛快……” 马周脸色煞白。 他知道,这场杀人无数、很有可能动摇大明国本的弥天大祸,责任在他—— 他从河北来,他来就是为了监造河南堤防的。 现在大坝垮了,自己如何能脱得了干系? 在短暂而失败的宦海生涯之中,他马周好像惹下了不少的祸事,激起了起码两三次民变。 而这次闯的祸,更是超过了以往的总和,连民变都激不起了—— 民都没了,谈何民变? “台省,我等速速离开此地,先去往安全之所避避吧!”随侍的下人苦苦哀求道。 “不!”马周断然拒绝。 “吾不可走!吾要在最前方,指挥疏散!” 是的,改道的黄河水虽然冲散了坚固的堤坝,但没有冲散大明的组织。 马周依然在指挥幸存的基层吏员,一边疏散还活着的灾民,另一边赶紧向上级和邻近的州县传递这个要命的消息。 “可是此地危险不可久留,刺史县令他们都已经撤退到安全的山上,台省也跟我妈走吧!”侍从再三恳求。 “我不走!要走你们走!”马周态度十分坚决。 要不是作为滑州最高品级的官员,身上还背负着收拾残局的重任,他恨不得现在就投身入河。 闯了这么大的祸啊! 侍从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,大喝一声: “台省,多有得罪!” 便扑向马周,分别抱住他的四肢,把他硬生生抬了起来。 马周不觉大惊: “我是来指挥疏散的,你们要干什么!” 他拼命挣扎,可如何抵得过众人,就这么被抬下了前线。 ………… 唐州,国务衙门。 李明从长孙无忌手中接过了文书,默默地浏览起来。 这是马周的亲笔信,字里行间充满了绝望。 读信的全程,李明没有问一个字,连表情都没有动一下,就像雕塑一样。 他的沉默,震耳欲聋。 房遗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也不敢出声问,悄悄地靠向长孙大伯伯,用眼神问: 粗大事了? 但是在长孙无忌的视角里,他只能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,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。 第(1/3)页